【旭润】千匝

一发完,沙雕向,玩梗较多。

梗概:天帝手腕上的红线另一头被系在了魔尊脚腕上。


这一日清晨邝露服侍润玉更衣时发现向来一身素色的天帝腕上多出来一条红线,虚虚绕了三四圈,在手腕内侧打了松结,多出来的红绳一直漫延到天帝长长的衣摆后,邝露蹙起眉斥道,最近那群宫娥是越发胆大了,月下仙人也是,这么多年了还是遇人就给塞红线的玩闹性子。

天帝则瞧着手腕上那根细细的、纠缠着的红线,一言不发。

邝露伸手要替她的陛下解开虚套着的细绳,她用指腹捻着线,那根红线被拉动,从宫门一直到南天门,来往的众仙家瞧见晃动着的红绳,一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晓心思难测的天帝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急急忙忙遣了身边的仙侍来璇玑宫打探。

不多时,璇玑宫前已围了一圈仙侍宫娥,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着,天帝也拧起眉头,说,不必解了,不碍事。

在身旁侍奉多年的女仙官顺从的退到一边,天帝宽大的袖摆下红绳逶迤。


1.
我叫赤笙,是姻缘府中一名宫娥,名字是月下仙人赐的,我很怀疑月下仙人最初想给我起名叫红绳,可惜他本人拒不承认,尽管对这个名字很不满,但作为一个花妖,我能进入天界成为一名宫娥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哪里还敢对名字挑三拣四。

但我是真的不喜欢被叫做“红绳”。

我本来是一朵在路边快蔫了的落花,据说是月老丹朱见与我有缘赐了我千年灵力助我化形,我这才留下条命来,起初我还迷惑一只狐狸和一朵花哪来这样的眼缘,直到后来我听闻了一朵花、一尾龙还有一只凤凰的故事,我顿悟了——

血统纯正都是虚话,杂交才是正道。

当然这是玩笑。至于为何会有这么一篇自叙,还得追溯到今天我出门替月老推销红线时,瞧见有根会动的红线,我心说比我们姻缘府的高级多了,这当然得观摩观摩,就随着人潮往红线端头走,但结果我没能想到尽头是天帝的居所,璇玑宫。

其实我对见天帝还挺兴奋的,自从我成为一名宫娥后就没见过天帝,以前只是朵柔弱美丽又可人的娇花时倒是没少见,天帝润玉不仅不似传说中的冷酷绝情,反而眉眼间都透着柔和,有时候会笑,嘴角的弧度不大,但这样淡淡的笑意呈现在他那张脸上刚刚好,好看的让我这朵娇花都自惭形秽了。

龙的颜值,真的不是盖的,姐妹们找不到龙的,可以用龙猪代替。

扯远了。当时璇玑宫门前全是人,等了好一会儿,红线晃动的频率忽然小了,然后女官邝露出来了,邝露我是见过许多次的,成为这样的女官是我的人生理想。

我的人生理想出来说了啥我没听清,总之后来又等了许久,天帝终于露了面,他仍然穿着一身白袍,只是比我瞧见过的那些都繁复华丽的多,头发也用发冠束起,行吧,就算天帝自己换新皮肤了,我依然是他坚定的颜饭。

我的目光顺着红线上移,看见那根红线在天帝袖口消失,不得不说得亏我每日帮月老卷红线团,要不然在那样一片茫茫的白里压根就瞧不见红线。

虽然我觉得天帝长得很合我胃口,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选择说出那三个字,我不去璇玑宫!!!

诶,好像是六个字。花妖不需要学习算术,我数错数天经地义。

我之所以这样后悔,是因为天帝在扫视了一圈后,将目光定格在了我身上,我就说姻缘府的大红工作服太扎眼了吧,今天果然还是要向工作服设计者月老投诉啊。

天帝问,你是姻缘府的?

我点头。他又问,可学过法术?我愣怔了一下,法术月老是简单教过的,但我只学了些皮毛,到现在为止也只会解绳系绳,可我转念一想,天帝身边有位能干的女官,这里又还有那么多仙侍,偏偏找我,多半是为了这独门的结绳系绳之法,于是我又接着点头。

天帝转身进去了,女官邝露递给我一个眼神,我原地意会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上去,毕竟与帮月老推销红线相比,帮天帝的忙显然含金量更大。

璇玑宫比想象中的清冷些,连宫娥都没有多的,此时大抵都调去筹办天帝一万五千岁大寿了,我亦步亦趋的跟着天帝,看见白玉栏杆旁种了一棵白玉簪。

这花我见过的,但具体是何处,何时,我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只记着花开的高洁,但究竟是怎样的不染俗尘,此时竟也说不清了。

说来奇怪,在姻缘府几百年,我从没见过天帝腕上那般的红绳,解绳之术并非全然无用,只是红绳好容易要解开了竟又似人为般的缠了上去,如此反复,我脑仁都要发疼。

最后我也没能解开红绳,天帝不仅没有斥责,反而宽慰我道,罢了,这红绳并不妨事,只是本座看着……

他说着就没了后话,我禁不住追问,看着怎么了?

他又转过身去,嗓音倏忽变得低沉,抬着的手猛然垂下,红线也紧跟着落下去,他说,看着刺目。

我迷惑得紧,想来天帝所说刺目该是颜色,可红线红线,自然是大红才对,无论是天界还是人间,绑姻缘的细线一向是这艳色,况且我分明在天帝榻上瞧见了一根显眼的红绳,被压在锦枕之下,只露出一小截。

都是红色,在榻上就顺眼,在腕上就刺目了?

喔,我蓦然想起天界盛传一时的爱情故事里讲的,水神曾赠了当今天帝一根红绳,那时可就被系在腕上。
原来是旧情难了,我当下恍然大悟。天帝哪里知道我这许多心思,不知自何处拿出块玉佩,打发我回姻缘府了,我想,收了人家的好处自然要客套下,于是临行前承诺次日再来替他解绳,我原以为他会拒绝,谁知道天帝竟一口答应了。

我悔啊,月老的红线还没卖出去呢。

值得一提的是出门时在那棵白玉簪下碰见一个人,也是一身白底红衫,长得还很带劲,和天帝不相上下,我正准备上前问他是不是姻缘府新来的仙侍,月老却忽然出现将我拉走了。



这一日夜里润玉难得早眠,天帝没再梦见浴火重生的凤凰,也未在梦中瞧见胞弟火星子燎过似的通红双眼,腥甜的血不再翻涌,他终于得到片刻安稳。

梦里成荫的绿叶下,白衣的少年倚在树旁,手里捧一卷经书,秀雅的花围拥着遮蔽住的红袍少年仰躺在树干上,枕着手臂闭目养神。

下头的少年一面目不转睛的看书,一面笑道,都说凤凰“非梧桐不栖”,怎么你这只凤凰偏爱睡在我这花树上?

树干上的红衣少年也笑,轻巧跃下树来,火红的锦袍像一枝凤凰花,他凑近身旁人,借着身量优势将白衣少年拢入怀中,他说着什么,惹得白衣少年红透了耳尖。


2.

我叫赤笙。

今天的我,弱小无助又可怜。

今天是天帝一万五千岁大寿,寿宴开始前我照常去璇玑宫为天帝,解!红!绳!

是的,我解了半个月的红绳依然没能解开,但是天帝让我每天去我就得去,我自己还是挺高兴的,虽然璇玑宫远是远了点,但是璇玑宫的点心好吃啊,茶好喝啊,花美啊,人,无敌好看啊!!!

今天的天帝陛下真的非常美丽,我花生第一次用美丽形容一位男仙,因为身着银白迤地长袍,头戴帝冕的天帝太让人上头了,天帝的眼尾白日里就带着些淡淡的红,不知为何今日犹为明显,那抹绯红勾得人心痒痒。

以及需要特别提一嘴的是,天帝这件长袍虽然素,但足够闪瞎我的心灵之窗,随着走动时光影变幻仿佛身披彩霞。

天帝本人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见我一直看着他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尽管我极力否认,在开宴时他还是换了一身游龙银纹大氅,虽然这件更显帝王威严,可分明那件银白长袍更适合他。

这当然不是令我头秃的原因,今日天帝大寿,六界都遣使者来送礼,人界寿礼大概是烧过来的,至于如今井水不犯河水的魔界,礼倒是送了,只是送礼的使者,是魔尊他自己。

魔尊长得也挺好看的,和我在璇玑宫瞧见的白底红衫的仙侍长得有九分相像,只是成熟许多,并且很爱摆排场,登个殿而已愣是放了百八十个烟花,不知道天界这几年开始禁鞭了吗。

当我正悄咪咪拿天帝手腕上的红线多出来的那亿截玩翻绳时,这位传说中嗜血成性的魔尊一身金纹凤图长袍终于走上殿来,脑后勺的高马尾都显得异常桀骜,大概是高马尾加成,魔界居然有专门抬礼物的小轿,而且一抬就是八轿子,这点真是比天界这群抠门家伙们强得多。

但我不得不暗自吐槽一句这架势就跟来求婚娶亲的一样,八抬大轿就想把我们貌美如花的天帝陛下娶走也想的太美了。

正当我磕着瓜子准备看好戏时,魔尊竟然撩起了袍尾,所幸就在我几乎要扑上去替天帝陛下捂眼时,我看见了一根红绳,松松的绕在魔尊的踝上。

哦豁。

这穿鞋都不太好穿吧,难为了。

我用余光瞥见天帝的眉微微一挑,嘴角勾了勾又迅速被扯平,天帝的温和在魔尊面前变成了淡漠,甚至有几分冰冷,仿佛大厅里都冷了几度,我搓了搓胳膊,正准备问月老这什么情况,一侧身却不见老狐狸身影。

月下仙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魔尊面前,然后他拾起地上的红线,使力推了魔尊一把,魔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随着魔尊与天帝二人间距离的拉远,红线竟也伸长几分。

说来惭愧,我当场哇哦一声,在四下寂静里十分突兀,并且成功引起了魔尊的注意。

我弱小可怜,还无助。

魔尊没计较被推这一把的账,挑了挑眉,说,烦请天帝陛下解释一下这红线,我魔界求姻缘向来不用这虚无缥缈的东西。

天帝慢慢走下九层阶,正色道,本座也不知这红线由来,若是魔尊觉得不便,大可以用业火烧断,又何须来此兴师问罪?

魔尊听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腾的红了大半,恼羞成怒似的道,既然天界不愿赔礼,那本尊便自己挑好了。

然后魔尊就挑了礼,打道回府了。

你问挑的什么?

歪,儿童安全专线吗?我在魔界,我好害怕。



在几百年前的天界,月下仙人的红线是热销品,仙娥们并不在乎实质作用,在月下仙人的诓骗下一条条的往心仪之人腕上系,六界收红绳收的最多的,要数六界第一美男子,火神旭凤。

起初旭凤收到红线还会乐呵呵的和润玉提起,后来许是收的多了,也渐渐在军营中扎下根来,两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往往是旭凤凯旋后才能见上一面,而一出征,便是半年。

对于寿命长久的神仙来说半年着实不算什么,但对于那时的润玉来说,半年便似分隔千万个春秋,他日日期盼着旭凤平安回来,也日日想着胞弟战死沙场。

后来,旭凤有一回从魔界战胜归来,难得没带润玉欣赏那些凶兽头颅又或利爪,他拿了一条红绳,放在了兄长枕下。



3.

我叫赤笙。

现在是我被抢到魔界的第三天,我不但活的好好的并且每天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很快乐,甚至有点想移民到魔界。

但是魔尊不太快乐,他将我锁在禺疆宫里,起初还企图恐吓我,但我作为一个花妖,并不害怕蠕动的蚯蚓亦或青绿的螳螂,倒是魔尊自己看见这些时脸色煞白,表情十分精彩。

他并不如天帝那般每日批阅奏折,只是偶尔下午会去校场,有时将我一同带去,不得不说,魔尊挽弓射箭时的确是意气风发,我终于是明白了当初少年火神缘何被誉为六界第一美男。

魔尊平日里戾气大的厉害,独独拿起弓箭时周身戾气一下就消散了,鬓发飞扬,透出些少年人的英气。

魔尊的弓很特别,并不如我印象里魔界人士该拿的武器,而是玄冰雕就的一般,寒气四溢,我一朵花凑近了都觉得阴寒,可魔尊一只火凤就那么赤手拿着,看的我心惊胆战怕他变成一座冰雕。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问他,他一昂颔,极其自然的脱口就道,那当然,这可是用我兄长……

他话说一半又打了折扣,我只能在心里说你们兄弟俩都爱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呗。要是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怕是要变成炭烤娇花。

魔尊不一定每日去校场,但他一定会每日都问,天界何时派人来救你?

我噎语,大哥,我只是个可怜无助的花妖,一个低级宫娥,天界怎么会兴师动众的派人来特意救我。

他有时也会忽然凑近,用像是鉴赏古玩似的眼神看我,莫名其妙的问,你是什么品种?

……我真的有感到被冒犯。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品种的花,月下仙人只是说我是一朵快谢了的花,并没有提及我的模样又或品名。

我大概是一朵连名字都没人取的野花吧。我这样告诉魔尊。

魔尊忽然愣住了,然后很快又恢复成欠揍而臭屁的神情,自从我和他说了这句话后,他就一直企图让我现原身给他看,自称遍赏六界鲜花,一定能认出我是哪种,我自然是不信的,不论是从前的天界二殿下还是如今的魔尊,可都没人提过赏花这一爱好。

天界终于派人来救我时,我已经做好在魔界过年的准备了,正给禺疆宫挂灯笼时魔侍推门进来,本来兴致颇高的魔尊不知听了什么,脸拉的老长,丢下一句“在这等着”就走了。

后来我知道,这是去忘川与天界谈判去了。

也是趁魔尊不在的空隙里,我发现了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真相。

我本意是替天界打探点情报,虽说这几月与魔尊相处的还不错,但谁知道回到天界是否会有仙家进谏说我是卧底,正在我翻箱倒柜时,一本厚重的集册掉了下来。

本子很干净,应该经常被翻看,封皮上的字清晰可见,写的是“百芳图”,没看内容前我还以为这篇自传终于要有激情戏码了,结果翻开一看,每一页上都绘着精细的花卉图案,旁边是张扬的飞白体标注,尾页甚至有落款与日期。

其中有一页被小心翼翼的折起来,上面画着洁白如玉的花,一旁的批注上“白玉簪”三字被朱砂笔描的十分显眼。

“璇玑宫清冷,兄长性喜静,此花犹喜阴凉,栽于庭中添芳益幽,兄长该会欢喜。”

“凤凰花炽烈,宜栽于璇玑宫附近花廊旁,百花相簇,独其艳色近俗而又非俗,可惜如今幼苗难遇。”

“所幸得人相赠,凤凰花开满树,待我前往魔界寻那五彩裳,好邀兄长共赏。”

……

那时我方知,爱花的从来不是少年火神又或魔尊,从来不是。

踏上天界祥云之时,我瞧见天帝与魔尊对视,眼神一触即离,红线依旧系在二人腕上,此时已经变得很短,我的心里一阵细密的抓挠之感,也难言了。



邝露从藏书阁里出来时,润玉正巧到达南天门,赤笙跟在他旁边,未梳女儿发髻,落下的碎发被随意扎起,用的是魔尊临走前抛来的金灿灿发带,一身束袖红衣,倒是显得干练。

她遥遥的望见天帝身旁跟着个白底红衫的少年,心里一惊,也忘了将书卷将乾坤袖里搁,径直向天帝那边跑去。



4.

我是赤笙。

今日是我回天界第一天,刚到南天门,上元仙子竟然将我错认成昔日火神当今魔尊了,那肚量小的鸟儿虽然长得不赖但着实脾气太臭,大抵此后也就只有天帝能制住几分了。

天界这几月变化倒不大,仍旧四面都是白色,当今天帝登基后金银粉饰都不再增添,金碧辉煌多改成了纱帘罗帐,虽说仙气十足但着实显得冷清,此时才回到天界片刻,我已经开始想念魔界的大红灯笼了。

这日下午我仍旧往璇玑宫里钻,尝过禺疆宫的酒再品璇玑宫的茶难免觉得寡淡,天帝见我喝的无味竟领我去了璇玑宫后面那片竹林,那片《百芳图》中一一记载过的竹林。

此前我想来这竹林里看看,上元仙子却说竹林不可随意进出,那时我想必有稀世珍宝藏于此处,现在进来了,入目却确确实实是满眼的竹,有一只通体晶蓝的小鹿在其中酣睡。

我认得这小鹿,是爱情故事里的魇兽。

小家伙嗅见了生人的气息,迷迷瞪瞪的站起身来,我紧盯着魇兽,想叫它吐个梦珠来看看,奈何身旁就是天帝,这种侵犯隐私的事到底不好在执法者面前光明正大的干。

许是天帝瞧出我的小心思,将魇兽唤来后便离开了,我无权干涉天帝的行动,对于他的中途离开向来不问去向,天帝多半是离开一会儿便回来,我自然得好好把握时间。

我折下片竹叶,虔诚的同魔尊老人家道了歉,用竹叶尖轻轻扫魇兽黑褐的鼻尖,这招见效的很,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知晓的,大抵从前还是多娇柔的小花时瞧过他人逗弄魇兽罢。

魇兽吐出的梦珠有蓝有黄,我挨个看完了,最后小家伙已经不需我再逗弄,见我看完了自己便吐出一个来,最后一个奇怪的很,非蓝非黄闪烁不定,我凑近了看,瞧见白衣与红衣。

我认出这二人,是天帝与魔尊,或者说,是火神旭凤与夜神润玉。

我难以想象这样疏远彼此的二人曾有过如此亲昵的时光,他们同床共枕,在彼此夜晚难眠时牵住对方的手,在晴光好时共饮新茶,在分别时互赠信物,三天两头交换礼品,拥抱又或牵手仿佛是家常便饭,这样一对感情甚笃的兄弟,该是怎样一个女子能使他们分裂至此。

水神,一个香消玉殒但名扬四海的女人。

这个梦珠很长,我看见为兄长栽下白玉簪的火神,看见布凯旋星象的夜神,也瞧见看见凤凰花一树火红的天之骄子笑如小儿,瞧见漫漫长夜里一颗一颗收集星辉凝露的应龙长望远方,最后,我看见魔尊一笔一笔绘下他的兄长,而画上的天帝,着的是那件银白长袍。

白玉簪,凤凰花,五彩裳,他都做到了。

这个梦珠破散时我瞧见提着酒坛的天帝,很粗糙的黄泥坛子,和他的锦袍毫不相称,我慌忙接过酒坛掩饰尴尬,他却如什么也不曾看见一样入了座。

竹林小谭旁,有桌凳一双。

此时我再愚笨也明了这些究竟是为谁而备的,我不好意思将这些尽占了,迟迟不敢落座,天帝自顾自的启了酒封,斟了三杯。

坐吧。他说。

我哪里敢靠近凳子,生怕魔尊忽然冲出来骂骂咧咧的将我拎起来扔的远远的,天帝倒了三杯酒实在让花忍不住浮想联翩,我禁不住去想,却又不敢去想。

这是当初觅儿酿的桂花酿,有些年头了,偏甜一些,姑娘家应该会喜欢喝。天帝的语气柔了许多,怀旧似的,又像裹了蜜糖的细针敲在玉板上。

我连连点头,心底想的却是这酒魔尊是否尝过了,这竹林长成后魔尊是否看过了,天帝对过去的怀缅,他是否知晓了。

天帝手腕上的红线晃了一晃,不知是被风掀动了还是谁心动了。



天帝大寿后,魔界那边也张灯结彩,红绸挂了满眼,魔尊娶亲的消息传遍了各界,六界人都在猜着魔后究竟是谁时,故事主角魔尊躺在贵妃榻上,往嘴里扔着荔枝,悠闲自在的很。

吃罢最后一颗荔枝,他陷入了冗长的沉睡。


5.

我叫赤笙。

最近魔界那边传来魔尊要大婚的消息,月下仙人念叨了一上午,拾掇那个拾掇这个的,红绳也没少带,我觉着背那些红线团无用,何况魔尊踝上那样长的一截红绳,哪里用的着他那红线。

我正嘟囔着,便瞧见一袭黑衣穿过花廊,直奔璇玑宫方向,天界之人多穿白衣,想来是他界的。

莫非是魔界中人?我禁不住探头去看,入眼是不羁的高马尾,我心里稍稍一咯噔,将月下仙人嘱咐的团红线的差事抛诸脑后了。

我没能成功跟到璇玑宫里去,准确的说是刚穿过花廊我便跟丢了,赶到璇玑宫前时邝露仙子守在门前,我不敢确定惯扎高马尾的魔尊是否就在殿内,面对我的理想也憋不住什么理由潜进殿里,只得悻悻的回去了。

第二日上元仙子却主动来到姻缘府,极正式的念了口谕,我迷迷糊糊的跟着坐上了渡忘川的船,白须发的老爷子撑着船,身旁坐的是一身白裳的天帝。

喔,天帝陛下穿的真喜庆。

他今日着的白衣倒不像是帝制,穿在身上显得本就瘦削的天帝愈发单薄,我不明白他为何要答应赴宴,就因为魔尊亲自来送请帖吗?

到了魔界,送我二人渡河的老爷子折了岸边的一枝彼岸花给我,花开的极妖艳,我不明所以,最后还是天帝接过来替我别在衣襟上。

我虽在魔界住了一阵,但到底还是没习惯这样热闹的集市,时值魔尊大婚,集市更加拥挤,我跟着天帝走时险些被人潮冲散,我扯住他腕上的红绳,觉着那根细细的红线发着烫。

天帝在前边走着,我拽着红线紧紧的跟着,从天帝挺拔而又瘦弱的背影中看出孤妄。

入了禺疆宫,却见魔尊着一身大红坐在榻上,胸前别着的是一枝花,一枝妩媚的彼岸花。

我骤然明了,登时就向门口跑,而禺疆宫的大门却碰一声合上了,闭的严严实实,如被红线千匝裹绕住。

为什么。我问。

他们都不言,我手里拉着的那根红线从指缝间溜走,僵持许久,天帝从袖中取出一纸盟书。

我笑,笑的眼泪横流,那纸盟书落在地上,上头写的是百年好合,写的是永结同心,写的是天魔二界结为同盟。

盟书之上,画了一树如火的凤凰花。

我的泪珠滚落在地上,开出满地灿烂的、涌动的火苗似的凤凰花。

我记起来了,我是一朵凤凰花,是少年火神摘下准备赠给兄长的、曾经在枝头开的最娇艳的凤凰花,我曾受过那星辉凝露的滋养,曾被施法永开不败,曾见证一段滚烫的少年情爱。



6.

我叫赤笙。

我是一朵要枯萎了的凤凰花,我的花瓣将落在天帝腕上的红线上将其熔断,我的茎叶将燃起烈火,将魔尊踝上的红线灼尽。

我曾见证一段滚烫的少年情爱,如今我想开启一段没有尽头的爱情。

它不必太热烈,不必有魔尊又或天帝。

这一次,爱情故事的主角,是润玉与旭凤。



天魔二界牵起长长的赤红绸带,一朵凤凰花镶在其中,润玉与旭凤牵着手,腕上是红线千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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